算命是一个门槛很低的行业。
拿塔罗牌来说,许多塔罗占卜师自述,“通过国外书籍自学,学了几年。”这个行业不需要985,也不需要996,无本万利,只需要一颗自认为可以帮人解惑(和想赚取暴利)的灵魂——半小时利润达百元以上到数千元。甚至连kpi的要求都很低——那么多张塔罗牌,碰巧两三张讲准了,算它是准还是不准呢?更多的还是讲未来,连当场验证准确性的机会都不给。
说到未来,油管订阅人数达66万的塔罗师说,“塔罗看的是你当下的情况,和根据你当下情况随之而来的关于未来的预测。因为你有自由意志,未来是会改变的。你要相信你自己。”这样一说,如果塔罗牌没有预测准确,这个锅塔罗师也是不背的。
油管当红播客的订阅量动辄几百万,奇怪的是,主打算命的油管频道订阅量很少有超出几十万的。
大部分人的智商还是在线。
算命经济学
如果你过得很幸福,那么你对你的人生是100%确定并且满意的。你的人生已经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数学题了。算命师给你算命,稍微说错了一点,你都能敏锐地觉察,而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显得更可笑了。
活得很好的人,通常也很有底气,能够反抗别人的“歪理”。算命师想要赚他们的钱,不容易。
相反,如果你过得不幸福,甚至是活得很糊涂,对人生确定的只有5%,剩下的95%都不确定。这种情况下,你可以被瞄准的,不是一个靶心,而是一个大面积的不确定的范围,算命师可以猜对的地方就多了。
他们利用你的模糊性进行发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尤其是对于那些活得特别惨的人,只要算命师往坏处说,大几率都能撞对一两件事。算命师又擅长自圆其说。
你由于不确定的空间太大,就很难做出敏锐判断,总觉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再加上会去算命的人,对自己不是很有自信,个性有软弱的一面,也倾向于相信玄学。对于渺小的个体来说,算命先生背后依靠的是全知全能的命运。算命师说了什么,你也没有底气反驳,就接受了。
算命师预测的是未来,未来无法立刻正伪。这些都给了神棍们操作的空间。
算命师的真正受众就是这些处于低谷期的人。
所以,会去算命的人,恰恰是那些容易给算命师空间发挥,容易相信算命师,也容易被算命师赚钱的人,而且今后他们大概率的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算命。
因为改变命运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需要人付出极大努力。一些人的低谷期很长,又特别难以忍受,这些都带给了算命师商机。
一些人不断找人算命,算命师换了一个又一个,吃了不少亏,还以为是市场不规范,遇到了神棍,而下一个可能就真的是高人。其实,哪里有高人,都是神棍。
算命背后的逻辑都是一样的。
爱算命的人通常要在算命上花很多钱,才能买到教训。
人脑大数据
有时候人们会觉得算命的说得很准。
事实上,这很大程度是基于靠人脑收集大数据之后得来的一种经验。
算命是寻找希望。
处于低谷的人最喜欢算命,算的都是自己的命何时变好,好让日子值得忍受。
会去算命的人,身上都有相似的部分,比如内心不够强大,又缺乏对自己人生的掌控力;身边的朋友不是很多,又从家人那里得不到依靠(才会追寻冥冥中的力量)。这些人并不会特别穷,特别穷的算不起命。但是又不是特别有钱,没办法砸钱解决自己的人生困境。
改变自己的命运又何其之难,有的人甚至半辈子都活在低谷里。
这些都给了占卜师收割智商税的机会。
因此,有经验的算命师看顾客的过去和现在,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来算命的人很相似,他们来来去去算的都是那几种事情——财运、桃花、学业、人际关系。
一些塔罗师说他们从塔罗牌里看出当事人想自杀。会花钱去算命的人,很多都是被现实逼到无计可施了,就跟很多人病重才不得不去看医生一样。
如果医生跟来看病的人说,“你来找我是因为你有病。”这样的医生,不会被奉若神明。
你去吃饭,厨师煮的菜正好合你胃口,你也不会把厨师奉若神明。
Google还能根据搜索数据预测流感爆发地点,但是好像也没有人要找Google算一卦。
被有经验的算命师说准一两句,真的不离奇。全部都说瞎话的算命师早就被行业淘汰了。
算命瞄准的就是人生失意的这个商机。
所以俗语说,穷人算命,富人烧香。
穷人更爱算命?
算命师的话之所以有分量,利用的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
强大到足以掌控命运的人,不会轻信算命师的话。所以,算命行业有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
家族有一定势力的人,本身人脉关系网发达,不缺钱,也不缺手段。遇到困难,这些人会给自己创造各种条件和可能性去解决。
想要算准有钱人的命,要么是比他们知道更多,要么是有点真货。
富人中也不乏相信命理的,只是那个阶层的算命师,普通人请不起。普通人付得起价钱找来的,大多数都是神棍。
社会中下层的人就不一样了,遇到问题之后,只有极少数的解决办法可以选,有时候甚至只有唯一的选择——还未必是自己满意的。有时候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靠运气。
这样的人如果不依靠自己的奋斗,力量就弱小,不知道的又太多,面对未知的会害怕,就会对算命师说的有顾虑。
你所无知的事情,就是算命师发挥的空间,也是他们的生意。
偏偏有些人就是知道得太少,害怕的太多,容易被人钻空子。
为什么对算命乐此不疲?
算命这种事情,多数需要靠自证来证伪。
会去算命的人,无论旁人怎么跟他说“算命是伪科学”都没用,他还是会去算命。算到最后,自己的经验告诉自己真的没用,就罢手了。只是花掉的银子也拿不回来了。
算命师倒是捡了大便宜,因为极少有人会真的去砸他们的招牌。就算真的被砸了,中国地方大,换个地方,改个名字,还是有另外一波韭菜。
有人因为医疗问题而对医生动刀,却很少听说有人因为没有算准,而对算命师动手。算命真的是无本万利的行业。
台湾省宗教气氛浓郁,庙宇林立。台北的龙山寺和行天宫门口都有专门的算命街。我在台湾时,遇到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跟我说,“我年轻时候经常去算命、拜拜(拜庙),后来发现完全没用,就不去了。”不相信宗庙的人,就会想,“对啊,就是这样”。但是相信宗庙的人就会想,“我又跟你不一样,对你没用的,万一对我有用呢?”
传播学中有个第三人称效果,简单解释就是,人们倾向于认为自己优越,而别人是傻子。
人类的心理机制有很多漏洞,不单单只给算命的有机可乘,还有赌博、网瘾、暴饮暴食。利用人性的弱点的都是暴利的生意,很多人都在以此维生,比如说电信诈骗。
不小心中招,也不要因此觉得耻辱,你只是被利用了,你是受害者。
再聪明的人,也可能成为受害者。华裔“鞋王”,身价4.8亿美元的美国企业家谢家华去年11月死于火灾以后,关于他酗酒和吸毒的传闻不绝。
人性就是有弱点的,所有人都一样。
神棍就是骗钱,只是神棍比诈骗更可恶。被诈骗以后,人们会醒悟。去找神棍算命以后,除了被骗钱,说不定还因为听信了神棍的“歪理”而导致人生遭受损失。
也有人说,许多人去算命也不是要问个结果,是想找个陪聊的。
这句话或许没错,毕竟算命师给出的也是个人建议。但是,算命师或许擅长算命,并且擅长以此赚钱,却不代表他也擅长你希望听到建议的方向。
大部分时候,算命买来的不是未来,也不是希望,只是安慰,人生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连油管塔罗师都说,“只有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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