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知名媒体人曹景行因病于2022年2月11日凌晨在上海去世,享年75岁。他最为人们所熟悉的履历,是自1998年加盟香港凤凰卫视,作为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先后主持及主讲《时事开讲》《总编辑时间》《口述历史》《风范大国民》《景行长安街》等节目。
“曹先生的一生非常精彩,我想后人会给他做出更精彩的总结。”凤凰卫视资深时事评论员何亮亮当日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时说道。作为凤凰卫视电视评论节目的创始人、元老,曹景行和之后的阮次山、何亮亮等一道,共同开创了在电视节目中设置常驻评论员的业界先河。
“曹先生比我大几岁,我们可以说是新中国的‘同龄人’,都有着很强烈的家国情怀。曹先生和我又都是‘老三届’,共和国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起起伏伏,我们都同频共振。香港回归后,凤凰卫视迎来了发展的黄金年代。特别是在新世纪的头十年,中国改革开放开始加速,对于广大观众而言,凤凰卫视做到了不仅报道新闻,同时也分析新闻。‘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新闻评论形式,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公众的新闻需求。”何亮亮说。
以下以何亮亮口述形式呈现。
曹景行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我是今天中午获知曹先生过世的消息,也是找人多方确认。作为老同事,我知道他两年前得了癌症,但手术很成功,康复得也很好,所以这个消息还是让我们大家非常震惊。台里有同事和曹先生家里有联系,后来确认(了这则消息)。今年过年期间,曹先生是同家人一起度过的,今天凌晨也是在家里过世,走得很安详。我想这就应了中国人常说的那句“寿终正寝”,只是在他这个年纪,现在来说真不是高寿,走得太可惜了……
曹先生是位非常特殊的媒体人。我自己也是媒体人。海内外的媒体人,男女老少认识得也不算少了,但在我看来,曹先生依旧是个特例。首先是他对于新闻行业的热情,总是那么激情澎湃,多少年了都是如此,这就很少见。说起来,曹先生大学学的并不是新闻专业,从事媒体行业也比较晚。作为改革开放后的那一代大学生,他毕业后先是在上海社科院工作。(上世纪)80年代末到香港之后,在不惑之年才开始转行做媒体。但这三十多年来,他始终保持着对新闻行业的激情,这一点尤为令人印象深刻。
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曹先生是个“资讯狂人”,他总是在收集各种各样的资讯。新千年前后,手机刚刚普及,还没有进入到个人智能化终端的时代。他身上有老报人的习惯——每天上班路过他的桌子,上面都堆满了各种报刊的影印资料,他不仅要翻阅,还会随时把认为重要的资讯影印下来。大家老是看到他在那影印资料,就调侃地称呼他为“影(印)帝”。我的理解,这就是厚积薄发,这些资料可能他当天节目不会直接用到,但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无备。
其次,曹先生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创新能力,可以说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弄潮儿”。他当年到了香港后,先是在传统媒体《亚洲周刊》写评论,1990年代中期卫星电视刚开始在华语媒体里出现,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新媒体”,他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去了中天电视,当年的中天也是聚集了一批两岸三地的媒体人。作为一位中年媒体人来说,他当时的选择是很前卫的。
凤凰卫视创办后,他就来了,而且做了凤凰最早的电视评论栏目。那是1999年美国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发生后,这个事件影响很大,不仅在中国内地,可以说在全球华人社会都掀起了一股声讨的浪潮。凤凰卫视当然要关注,每天三档新闻节目都在跟踪报道,但当时台里还没有新闻评论节目,曹先生就同领导商量,办一个临时性的媒体评论节目,叫做《时事开讲》,把海内外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评论每天做一个梳理和呈现。《时事开讲》应该说是华语电视媒体里最早的新闻评论节目之一,它原来不是一个常设节目,就是因为这件事打响了知名度,观众反映非常强烈,所以才固定了下来。
我之前就认识曹先生,后来他由于办这个节目要找一批人在香港,又能说普通话的评论员,就把我找来了。2001年1月1日,凤凰卫视成立资讯台,资讯台内设评论部,曹先生、阮次山先生和我,我们仨可以说是评论部里最早的同事。每晚九点,一天当中最重要的新闻节目《时事直通车》中,我们会针对当天最重要的新闻做个短评。我们仨的分工基本上是这样的:中文台的《时事开讲》栏目,每周的周一到周五播出,是以我和曹先生为主轮流做,阮先生有时候也会来做一期。节目由专门的主持人抛出问题,我们俩作为评论员来做点评和解析;资讯台的《新闻今日谈》则是全年无休,这档节目保留至今,可以说是长盛不衰。起先是阮次山先生为主做,有时候阮先生出差,我和曹先生也会顶上。再后来,《总编辑时间》这档电视评论节目,也是曹先生先提出来的。包括他后来在京港之间经常往返,还推出过《景行长安街》等节目。
曹景行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曹先生这个人是不满足于现状的,可以说他是“不安分”的。可能要做一名出色的媒体人,就是需要有这种特性。在凤凰卫视推出了一系列电视评论节目后,他自告奋勇去上海做驻站记者。曹先生在自己五十多岁的时候,成为凤凰卫视驻沪首席记者。一般而言,记者人到中年往往就不再跑一线了,但曹老师没有这种想法。这也说明哪里有新闻,他就要去哪里,是个骨子里的新闻人。
曹先生到了六十岁就退休了。照理说,凤凰卫视并没有要求评论员在六十岁时退休,他是主动要求退休的。我的理解是他想转变下跑道,他可能不愿意只在一家媒体做事,所以他后来去了北京。一边在清华大学教书,一边同时为几家媒体做兼职。国内新传院校的师资队伍我大概也有个了解:有媒体实务经验再去当老师的,不少。但大多数还是从高校到高校,像他这样有如此媒体资历再去到学校,而且一面教书、一面还继续从事媒体工作的老师,少之又少。曹先生不是大学新闻系科班出身,所以身上反而没有那些条条框框,不管是做新闻还是教新闻,都善于创新,敢于突破。
曹先生上课的情形我也有耳闻。他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老师,而是喜欢在课上给同学们放新闻片,比如记者的采访片段。放片过程中,他就观察同学们的兴奋点,放完之后再主持讨论这里面的优缺点。他这种“观摩+讨论”为主的教法,我想在内地高校课堂上也不多见。为什么说曹先生是个“资讯狂人”呢?纸媒时代,他喜欢影印资料。到了互联网影像时代,他又以搜集各种视频影像资料为主。
后来曹先生又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做评论员,他也拉上我做了几年民生、经济类节目。这些节目不涉大政方针,都是很接地气的选题。后来我们的节目有专门的工作室打理,每期录好后就交给全国各地的交通台播出。有次我在内地出差,出租车里正好播的就是我们的节目。说起来,电台广播较电视媒体问世更早,但这二十多年恰好是内地步入“汽车社会”,人们可能在家里已经没有收听广播的习惯,但是开车、坐车打开广播,这个传播渠道依旧可观。可以这么说,接地气的民生类广播评论节目,曹先生介入也是很早的。
曹先生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基本上就满头白发了,浓密的白发,我称之为“好看的白发”。一头白发、爽朗的笑声、非常阳光的性格,可以说是曹先生标志性的电视形象。“阳光”未必只少年,曹先生就是到了老年也非常阳光,他给人的感觉从不是那种老成持重,而是阳光率真,同时又非常豁达睿智。我起初是不用微信的,现在用得也比较少,所以我们俩后来一直没有加微信。前两年有次他到香港,我们一起聊天,他说自己最多一天可以发三百多条微信(含朋友圈)!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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