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年轻女子意外身亡,她网上加密一张照片,让我查明幕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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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吴迪提出急需五十万周转的那一瞬间,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挺好笑的。从我跟吴迪正式公开关系起,周围的人就或明或暗地提点:这个男人定然不是贪图我佟茜比他多整整十二年的人生阅历;也不可能贪图我比同龄人略显年轻的容貌;更不会是我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超高双商……
若较真儿问句:那吴迪到底贪图我什么?他们又讳莫如深,春秋笔法,闪烁其词……当然,标配是人人一脸老牛舔犊般的意切情真。
可惜啊,我爸妈走三年了,这世上再没人能制得住三十八岁的佟茜。
图我钱怎么了?图我能为他铺路又怎么了?我还图对方是小狼狗,年轻有活力呢?
内心自我强化完毕,转头看向厨房里忙碌做饭的高大身影,我的嘴角慢慢上扬……
初见吴迪,他正被隔壁公司的实习生刁难。
“你这送外卖的怎么回事啊?冒冒失失跑进来,撞了人不说,果汁都洒到我衣服上了!”小实习生的话是在理,但语气相当盛气凌人,让人听了格外不舒服。
“对不起,对不起。”骑手小哥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这单马上超时了,所以……”
“少找借口哈,你肯定是同时接了两单,送完别人的,才给我送,所以会超时。”
“要不……您就当餐丢了……我赔偿吧。”应该是不幸被对方言中,骑手的汗从头盔边沿蜿蜒而下,顺着他脖子上的红丝线,打湿了上面拴得三角形护身符。
“赔偿餐费那是必须的。我现在问你,这衣服怎么办?五千块钱的新西服,今天才上身。”
一眼看过去,新崭崭的米白色西服,左襟下摆一大块浅黄污渍,任谁碰上同样的情形,心里也不会痛快。
“那我给您洗?”
“你洗?这种衣服得送到干洗店干洗!干洗还不一定能洗掉呢,这种料子、这种颜色最怕果汁了。”许是真心疼衣服,实习生的声音陡然就大起来。
时值午休,从不同公司大门里走出来,打算下楼吃午餐的众人立刻都侧目看向这里。
“那我……”骑手小哥有些为难了。
“哎呀,你赔他一笔干洗费,让他自己拿去洗得了。洗衣店肯定有对付这种污渍的办法,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儿。”等了好一会儿电梯,也看了半天戏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给支了个招儿。
“你倒是会说,几十块钱能洗掉这么大块果汁?敢情不是你的新衣服被弄脏了。”小实习生阴阳怪气的,应该是觉得我把钱说少了,一脸不乐意。
自从升了律所的合伙人,我挺长时间没被人这么生怼了,心里升起一股压制不住的火气。
“那你把西服给他,让他找个干洗店洗,多少钱也不用你管,洗干净了就行呗。”律所的前台小姑娘看我没占着上风,赶紧跟着帮腔。
“给他?万一他把我新西服顺走了呢?带个头盔,脸都看不见。他转身一走,我上哪儿找人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为了蹭上块果汁,赔你一套五千块的新西服?”我这个反问句表达的是肯定的意思。
话音刚落,周围众人顿时把侧目改成了直视。实习生应该感觉到了那些灼灼的目光,想申辩。但嘴唇动了几下,也觉得无从说起,只能作罢。
看到这种情景,我在心里冷哼一声。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先对实习生开的口,又把眼睛瞥向骑手小哥——他正在脱头盔。
刚打算说出解决办法时,我,佟茜,突然就被头盔下露出来的,那张生动俊朗的脸给震住了。
两秒钟之后,前台小姑娘用手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襟:“佟姐。”
“哦哦,”我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你把西服给我,我找个相熟的干洗店洗,洗干净再还你。”
实习生没说话,他还能说什么?我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上次去隔壁处理法律文书,还是他给我倒的水呢。
“至于你,”我把脸转向骑手小哥,“咱俩加个微信,洗完了我把小票发你,你按钱数转给我,行不?”
“行行行,这样最好。只是太麻烦你了,姐。”骑手小哥把手机递过来,二维码已经准备好了。
扫码,验证,通过,一套手续下来行云流水。我也知道了小哥的名字叫“吴迪”。
“你走吧。”我对吴迪说。他一个外卖骑手,这么一闹还不知丢了多少单?
“哎哎——”实习生看他要走,急吼吼地发出声音。
完全出于下意识,我走过去,把吴迪挡在了身后,冷冷地问:“你是现在把西服脱下来,还是明天再给我?”
“我……”实习生似乎还有话要说。
前台小姑娘开口:“我们佟姐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不就是一套新西服,至于嘛。”
见事情已经解决,周围的人都开始主持正义了。
“是呀,是呀,不就一套新西服嘛。差点儿把人家送外卖的刁难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律所就在你公司旁边。”
“就是,哪怕新西服长了腿,也一准能被你抓回来!”
“哈哈哈……”也不知怎么那么好笑,所有人都咧开了嘴。
“我明天给你!”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实习生恨恨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事儿之后大概半个月吧,有一天小前台神秘兮兮地跟我八卦:“佟姐,听说隔壁公司这批实习生里,只有一个叫刘铭的没被留下。”
“什么铭?”我当时正在整理材料,脑子反应略慢了些。
“哎呀,就那个‘新西服’!”小前台提示我,“听说是因为人品不好。”
我笑了,但嘴上依然说:“收起你幸灾乐祸的嘴脸,好不好?人家兴许是‘塞翁失马’呢。”
“可不是,”小前台捂着嘴笑,“有我佟姐在,他必须‘失马’啊。”
看着小前台急吼吼地跟别人去散布这个八卦的身影,我心底莫名其妙地涌出一句话:
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我之于那个刘铭,大抵如此。
但那个刘铭之于我,意义则截然不同——他把吴迪传送到了我的生活里。
2
吴迪发的第一条微信就是表明他X大硕士在读的身份,还自嘲地称自己是“小镇做题家”本家。
我不禁莞尔——硕士研究生业余时间送外卖,为了件几千块的西服被刁难得可以,我自然也不会猜你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的。
“可是你为何而来呢?”看着男孩儿用标准证件照做得头像,我还是恍惚了一下。
……
再次见到吴迪,是在X大门口一家新开的小吃店。他请吃饭,答谢我之前帮他解围。
“小茜,在这里!”一进门,我就听见他大声叫我。
好端端一个小吃店叫什么“秦风十里”呀?弄得穿着正装,蹬着高跟鞋的我穿过店里挤挤插插的人时,从头到脚写着“不合时宜”。
“小茜你能吃辣吧?我给你点了这家的招牌,同实验室的师弟说他家招牌特别好吃,就是辣子放的多点。”吴迪一个气口不停说完整段话,然后把一瓶青梅绿茶拧开了瓶盖推到我面前。
拿起饮料瓶,喝了一口,真是又凉又甜。
“叫姐。”我板起脸说。
“啊?”吴迪似乎没听明白。
“啧,”我表示出不满,“你这孩子,装什么傻?没让你叫姨就不错了。叫姐叫姐!”我伸手要去弹他脑瓜崩儿。
出人意料的,吴迪没躲,还双眸灼灼地看着我。那目光若是能被拧一下,必须拧出一地水来。
如此这般,我定然是弹不了他了,只能变了手势,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对方额头。
吴迪咧嘴,诡计得逞地嘿嘿笑。
“笑屁呀。”我骂他,老脸莫名一红。
也正在此时,两碗红通通,热辣辣的臊子面端上来了。
为了缓解尴尬,我赶紧吸溜了口面条。哪知这辣子果然味儿冲,呛得我嗓子眼冒烟,差点儿都喷出来。
“哎哎哎,小茜你慢点儿啊,都说了辣嘛。”吴迪边说边递上了一叠纸巾。
“咳咳咳……”顾不上跟他说什么了,抢过纸巾,鼻涕眼泪一顿乱抹。
“你喝口水,喝口水。”他拿着水,顺势坐到我同侧,左手开始轻拍我的背。
一阵酥麻刷地蔓延全身。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上次——那年,我十八。
“喂,吴迪,你女朋友啊?”一个挺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啊,”吴迪给我使眼色,“啊啊啊。”
我也不知吴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不动声色地看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落座在我俩对面。
“刘教授,你也来吃面?”吴迪挺客气。
“嗯嗯,”对方应答着吴迪,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我这儿瞟,“女朋友挺精神嘛,做什么工作的呀?”
“是律师,在律所工作。”吴迪回答。
刘教授这回正式盯着我了,似乎在等我确认吴迪的说法。
“今天刚下庭就过来,穿的过于正式了。”说完,我笑笑。这不算说谎吧。
吴迪见我挺上道,赶紧对着老板喊:“这桌加菜!”
如此,刘教授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叠声地说:“不啦不啦,进门就觉得满屋辣味,受不了。我还是去学校食堂吃吧。不给你俩当电灯泡。”
吴迪本还想客气两句,可刘教授逃得飞快,转眼就到小吃店门口了,拦都拦不住。
等刘教授一消失,我跟吴迪的场子也冷了有三秒。然后,他蠕动嘴唇,要开始解释。
“打住,”我做了个停的手势,笑眯眯地问吴迪,“这大学里学妹一把一把地抓,偏偏找我这老阿姨做挡箭牌?说吧,这刘教授要介绍给你的姑娘得是个啥样的人啊?”
我看着吴迪的眼睛怎么从月牙儿变成了铜铃,嘴型是一个标准大写的O。
“大傻小子,赶紧回答问题!”
“是他女儿。上星期去家里给教授庆生,我听见全家都叫她‘小公主’。”吴迪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二十多岁的人了,吃鱼的时候还得师母先把刺给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没忍住啊,笑得前仰后合,“所以……”
“所以刘教授刚把他女儿微信推过来,我就说我有女朋友了。”说到这儿,吴迪停顿了一下。
又开始用刚刚那种眼神看我,看得人心里发毛,才继续开口:“我还说……我喜欢姐姐型的。”
那天回家,我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眼把整个事件复盘了一遍,觉得逻辑上都还能说的过去。
然后,发了一条微信给吴迪:梅子绿茶你怎么解释?
过了有五分钟,他回复:闹纠纷那天,我记得你手里拿了一瓶梅子绿茶。
我发了个惊诧的表情给他。
他秒回:是的,我那天就开始仰慕,仗义出手的佟女侠你了。
看着手机屏幕想:今天这最后一条,算是打草惊蛇吧。
聪明如我,自然不会把他之前加了律所小前台微信,打探我爱吃什么的事儿也掀出来。那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3
去参加吴迪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跟他还只是普通朋友。
虽然全律所都知道佟女侠无意间搭救了个“青年才俊”,但没人相信我会接受他炽烈的追求。
特别是在我客客气气地给吴迪介绍了一份工作之后,连一直“助攻”的小前台也明白肯定是没戏了。
能接受他的邀请并出席,真是因为毕业典礼那天我的确没有其他行程。但万没想到,他只邀请了我一个人。
典礼结束,上前把祝贺的花束递给吴迪。浸润在他暖阳般笑容里的我也明确感受到四围女生投过来的凛冽杀气。
“吴迪,不介绍一下吗?”某个红衣女人很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
“介绍介绍,当然得介绍。”吴迪笑着应对,不见丝毫慌乱,“佟茜,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心里“戈登”一下,但很快明白,如此场合,情商再低也不能即刻否认。
红衣女伸出手:“我叫冷梅,知道佟姐你一直挺照顾吴迪的,特地来说声谢谢。”
什么情况?我今天担了虚名儿不算,还得生生受一番冷嘲热讽吗?
吴迪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跟我介绍:“小茜,冷梅是我老乡、学姐,现在留校当讲师了。”
说完,他伸手环住我的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跟着看过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果然不假。佟茜,你输了。
“是吗?”我故意对冷梅露出惊诧的表情,“讲师至少能独立开设一门课了。看着学姐也没比你大几岁呀?”
“学姐一向优秀,我可比不了。”吴迪继续笑,但手上动作已经是要拉着我去别处寒暄了。
“吴迪,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大学本就清苦,再加上佟姐红袖添香地加持,自然也留不住你这想赚大钱的神仙。”学姐并不打算放过我们。
“我一老客户不过见了吴迪一面,就死缠烂打,非让帮着游说。盛情难却不说,薪资福利还优厚,也是没招儿。”说完,我还不忘叹了口气,表示无可奈何。
冷梅看完我的全套表演,冷哼了一声:“佟姐这老客户不会也正好是位成熟女性吧?”
“冷梅,你!”吴迪还是没沉住气啊。
“看来冷老师是不太相信,女性可以成为大型企业或公司的掌事人啊?作为女性,要对同性别的族群有信心嘛。比如我,就相信冷老师成为这所大学的中坚力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呢!”说完,我笑笑。
“果然是金牌律师,受教了。”冷梅已有退意。
“冷老师过奖。有机会让吴迪带着我去听您的课,那才是真正的受教。”我微微点头,就算道别了。
看着冷梅远去的背影,我低低地问吴迪:“她一定自作多情地帮过你不少忙吧?”
吴迪用沉默表示肯定,却没进一步向我表忠心。他是那样聪明,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看向他,撇着嘴开玩笑:“你身边究竟有多少莺莺燕燕啊?下次必须给我点儿心理准备了,总搞这种突然袭击,老阿姨也不能次次都接得住招儿啊。”
“你不老,小茜。”吴迪轻轻地说。
“老不老,你也不能随便占我便宜。”我边说,边去打掉男人依然环在我腰上的手。
谁知他不但不放,反而一用劲儿把我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小茜,我说过我喜欢你吗?”他在我耳边问。
“没有。”我下意识地回答,继续努力挣脱,“周围都是人,吴迪!”
“佟茜,我喜欢你。”吴迪说,“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直到遇见你。”
说完,这个叫吴迪的男人俯身吻我。
眼中的一切开始旋转,变出各种无法形容的幻景。千分之一秒后,我听见四周响起口哨和起哄的喧哗声——
青葱校园,翩翩少年,白衣胜雪,如坠梦中。
但我知道,知道这是伪装成美梦的无底深渊,如果不够清醒……我可还清醒?
4
吴迪第一次拿到工资,约我庆祝。他大醉,声情并茂地给我讲了个故事。
奶奶去世之前,吴迪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葬礼当天,所有亲戚都让他管一个昨夜才到家,面目清秀的男人叫“爸”,还怂恿吴迪答应跟这个男人一起走,去城里上学。
那时十一岁的吴迪已经知道很多事了。
比如自己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去世;比如在外打工的父亲又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个女儿;比如父亲的现任妻子如何如何富有,同样也如何如何容不得人……
他平静地问男人:“姐姐也跟着一起去吗?”
男人脸上露出万分诧异的表情,仿佛他的世界里从未存在过一个叫吴曲的女儿。
“我不去,表姑和姑父没有孩子,对我也挺好的。”只比吴迪大一岁的吴曲赶紧笑着表态,“再说,我都上初中了,这里学的跟城里不一样,到时候该让人笑话了。”
“是是是,你姐说的对。你跟我走,以后上大学,挣了大钱,再把姐姐接进城是一样的。”男人如释重负。
“那是我的事儿。”吴迪根本不打算放过男人,“我今天只问你,能不能把我们两个都带走?”
男人语塞。
在场的一众人等都暗戳戳地议论起来。其中有声音大一点的问:男孩儿是不是因为奶奶去世太伤心,脑子糊涂了?
甚至连姐姐吴曲也狠狠拉着弟弟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为难父亲,错过机会。
“能不能?”吴迪问,如此三个字是男孩儿对父亲说出的最后一句。
他没有得到答复,一直没有。
应该是好人有好报吧。照顾了吴曲姐弟俩三年后,多年无子的表姑终于怀孕。新生儿满月时,吴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表姑父为了奖励吴曲,给了一百块钱让她带弟弟去镇子上玩儿,还特地嘱咐不花光不准回家。可等吴迪跟姐姐拎着买给表姑、姑父和小弟弟的礼物回来时,“家”却没了。
这事儿是村子里辈分最高的祖爷爷出面解释的。他说,表姑抛下两姐弟去南方打工赚钱的行为也是人之常情。过继本就不比亲生,更何况吴曲已经成人,出去工作或嫁人都能负担起弟弟和自己的生活,也不好拖累表姑一家了。
“我永远记得姐姐跟我是怎样回到了老房子;她怎样在堂屋里双眼无神地坐了整整一夜;记得第二天早上,她对我笑,那笑容……那笑容……”吴迪讲不下去了,他把头埋在我胸口。瞬间,我感受到了泪水滚烫的温度。
可惜啊,后来的情节就变成了老套的年代剧。姐姐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进城里打工,供养弟弟考上大学。接着为给弟弟凑大学学费,委身某个富有的老男人,做了没有名分的外室。
“你后来读到硕士,奖学金加上业余打工,养活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拖累她就谈不上了,你姐应该很快能脱身。但你得报恩啊。”我真是没忍住,说话的语气略显轻佻,“如此厚重的恩情得换成多少粉票子才能还的上?现在,我能理解你放下身价,走捷径的原因了。”
话音一落,吴迪俊美的脸顿时僵住。十秒钟过去,他起身,把外套穿好。那缓慢肃杀的动作仿佛穿上的不是的衣服,而是一件厚重的铠甲。
“喂!”在吴迪就要走出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我叫他。
男人停住,黑森森的背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曾经,”我幽幽地说,“我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他转身,一双眼直直地看过来,我的心被那目光狠狠一戳。
“我是怎样的人?”他问,语气降到冰点。
我站起来,把睡衣的带子系好,毫无惧色地迎接对方的挑战。
“年轻帅气、聪明热情、温柔体贴,像束光照进我刻板的,死气沉沉的生活里。然后……”我笑出声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佟茜,佟大律师不过是人家的一次人生体验而已。庆祝我成功分手那次唱K,朋友们的祝酒词都是‘他骗财,你骗色,不算吃亏’!哈哈哈哈……”
“别笑了,小茜。”吴迪制止我。
“哈哈哈哈……”可我根本停不下来。
“小茜,别笑了!”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不准叫我小茜。”我的语气里全是嘲讽,“你提前做了多少功课用来拿下我?现在都拿下了,咱就别装了,行吗?”
“你怕了。”吴迪突然就转了画风。他盯着我,那双眼睛真毒啊,瞬间要了我的老命。
“我……我怕什么?”我的声音在抖。
“你怕我是真的。”吴迪上前一步,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来袭,任谁都动弹不得。
“我……”接下来的话没能出口,就被男人狂热的吻堵在了嘴里。
终了,因为缺氧觉得眼前事物似幻似真的我听见了吴迪的声音,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更怕自己也是真的。”
“不——”在完全坠落之前,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
吴迪滚烫的泪滴落,霎时淹没了我发出的声响。
他开口,声音脆弱得像根游丝:“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直到遇见你。”
一个星期后,吴迪搬过来与我同住。与此同时,我公布了自己和他的关系。
5
在那五十万之前,吴迪从没跟我提过钱。
我也不傻,都是主动给他买礼物:潮服、球鞋、最新款的手机、笔记本电脑,但凡能想到的都会给他准备齐全。名义上是给职场菜鸟增加底气,实际……唉,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是吴迪这种人最好的时光。
但吴迪终究是吴迪。他没有假模假样地拒绝接受礼物,反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所有的重要证件都交给我保管,其中也包括他的工资卡,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随手拿起户口本逗他:“你要逼婚?”
男人先是看我,随即又低下头去,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沉默,两个人,漫长的沉默。宽大的落地窗外是人间烟火,初上的盏盏华灯映在玻璃上,影影绰绰,层层叠叠,假假真真……
“都给我,那姐姐呢?你不用报恩了吗?”我终还是醒着的。
话音刚落,吴迪脸上露出万分诧异的表情,仿佛他的世界里从未存在过一个叫吴曲的姐姐。
他没有回答,其实也不用回答。那是近三十年的相依为命啊,吴迪可能会恍惚,但绝对不会遗忘的。
吴曲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吴迪提出要跟我借五十万周转后的第三天,我见到了她。
晚十点,我俩从常吃夜宵的馄饨铺子里出来,打算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散步,就看见有两个老太太正围着个单薄得几乎要被风吹走的年轻女人交涉着。
“我没钱,一切跟我无关,你们放过我吧。”女人的声音不大,但却隐隐带着哭腔。
“你少在这儿装可怜了,当初不是你花言巧语,我家老爷子怎么可能把钱都砸进去!”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太太厉声呵斥。
“张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非法的理财。而且张大爷当初是自己同意购买的,警察都调查清楚了,与我无关呀!”她努力挣脱两人的纠缠。
“我们不管什么警察不警察的!反正我家老爷子是把五十万都给你了!你必须把钱给我们吐出来!”另外那个高点儿的老太太也毫不示弱。
“我也被那家理财公司骗光了钱啊,哪里有五十万还你们?”女人转过正脸,真真是梨花带雨,君见犹怜。
“你有没有钱是你的事!我们姐俩马上都奔七十了,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你新租的房子,新工作单位我俩查到了。不还钱!你一个护工利用美色骗光八十岁老头子退休金的事儿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你上次报了警又怎样?这是民事纠纷,我俩都土埋半截子了,还一身病,难道警察能拘留我们?”
两个老太太狰狞可怖,似要把年轻女人吃了一般。
可自从她转身,瞥见了我跟吴迪,女人似乎瞬间殆尽了全部的力气。变得目光呆滞,面如死灰,唯有颀长脖颈上带着的三角形护身符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着黄灿灿的光。
“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这个狐狸精!法律制裁不了,我们就用道德谴责你!”老太太义正辞严的叫声在继续。
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年轻女人先是慌慌张张地系上了领口的纽扣。然后猛地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开两个老太太的纠缠,冲到马路当中。呼——一辆公交车疾驰而过。女人一个踉跄,仓皇消失在夜色之中。
“姐。”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吴迪攥紧我的手,只发出了一个音就收了声。
“算你跑的快!”老太太不依不饶,“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等着吧!”
初冬的夜晚寒意袭人,我俩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们颤颤巍巍的身影渐行渐远,吴迪的手也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
是我提出要去吴曲住的地方看一看她的;是我说自己可以出面跟老太太谈判,尽量降低赔偿数额;是我表示愿意出钱给吴曲解决这个对她来讲天文数字一样的债务……
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或许是吴曲家门口用红油漆涂写的大字太刺眼,或许是她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的姿势太用力,又或许是她大叫不认识吴迪的声音太凄凉。
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不能让吴迪看着他唯一的亲人饱受折磨!
他是我的爱人啊,不是吗?
虽然前期做了功课,但跟老太太的交涉并不顺利。说来,姐妹俩也不算是真无赖。老父亲五十万的退休金如果不是吴曲生事,应该二人平分。而且两人都有个准备娶媳妇的儿子,钱拿回去就是买婚房的首付。现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这种诈骗陷阱打的是民间借贷的幌子,就算把组织头目和成员都抓获量刑,想要追回损失,真的是遥遥无期。也难怪俩老太太紧抓着吴曲不放,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最终,我出了四十万帮吴曲平了事儿。
事情解决那天,吴曲在她狭窄简陋的家里给我做了一桌子的菜表示答谢。喝多了的姐弟二人抱头痛哭,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在房间里回荡,也不知是他俩谁说给谁听的。
我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因为在姐姐的敦促下,那一晚吴迪正式向我求婚。
6
领证登记的时间定在了两个月之后一个的黄道吉日——听说是六十年一遇的好日子,那天结婚的男女都是佳偶天成,长长久久。
佳偶天成,长长久久,呵呵。如果那四十万我让吴曲打了欠条,估计就……
不到半年,不到五十万,有了个小自己十二岁,可以打九十九分的准丈夫。半老徐娘的我真不能再计较被吴曲扣掉的一分。还有,看出身、眼界,估计四十万是这累赘姐姐能闯出最大的祸,掀出最大的浪了。还好,我佟茜接得住。
可就在我自鸣得意,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天变了。
毫无征兆的,吴迪劈腿了。一时间他与某个女客户的秘闻在圈子里暗流涌动,几张似有若无的合影被转发得满天飞。我成了众人嘴里的笑话——老牛吃嫩草反被更老的牛截胡!
我质问吴迪,要求他解释原委。
“逢场作戏,不懂吗?”他脸上没有一丝的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何必这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他冷笑,“我得努力上进,配得上你,否则就是个吃软饭的,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少无理取闹,我们俩之间的差距和不同,从认识的第一天你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拿这个说事儿,是不是太晚了!”
“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是个玩物,等哪天玩腻了,你会毫不留情地扔了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俩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摇晃,希望吴迪能尽快清醒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然后点开了手机上的视频,用最大音量放了出来。
“你跟这个吴迪是玩玩的吧?”有人问,背景音乱哄哄的。
“怎么可能是玩玩儿,是为了结婚,为了结婚,哈哈哈。”如此轻佻且醉意朦胧的声音是我的。
“呸,”那人啐了我一口,“还结婚,想得美啊!小心让人家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几十万到头了,大姐,你当我真傻呢!”我嘿嘿地笑,“是,我能多花点儿。但谁的青春不是青春啊?分手的时候,还不知道谁赔谁赚呢?”
“都说到赔赚了,看来你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啊。”
“感情?”我醉得可以,“哈哈哈,谈感情多伤钱啊!”
“也对,哈哈哈!”那人跟着附和,“也对啊!”
视频结束,吴迪的手机屏黑了,我的整个世界也黑了。
“我那天……喝多了,而且跟你也没……”这解释多么苍白而无力,“她还一直刺激我,所以……”
男人用恶狠狠的目光把剩下的话都堵在我喉咙里,化成一团熊熊的火——三十八岁的佟茜瞬间成灰。
“我俩都冷静冷静吧。”吴迪说,如此优雅克制、轻而易举,仿佛曾演练过千百次。
“你这个骗子,一直在利用我!”我终于看清了一直就摆在那里的真相。
“我没有,这个你最清楚了。”吴迪幽幽地反问,“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不是吗?”
大门关上的“咔嗒”声,震得我瘫倒在地。
“都、结、束、了。”我对自己说。之后良久,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7
疗伤的两个星期里,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会与吴氏姐弟再有瓜葛,可惜刚一出关,接手的案子就是吴曲的。仰天长叹一声,唉……这两个阴魂终究还是没散了啊。
应该是病急乱投医。办案民警说,吴曲被抓当时就报了佟茜的大名,要我做她的代表律师。
“警察一定是搞错了,小茜,你要救我,救救我呀!”这是吴曲见我的第一句话。
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冷冷地看着对方。
见我如此,吴曲先是面露惊疑,但很快就开启了另一种模式,悲悲切切地流下泪来:“我知道那四十万一直是你心里的刺。都是当姐姐的不好,拖累了小迪。但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俩分手后,他整个人都垮了。他说,自己从不相信一见钟……”
“怎么?最后一单买卖跑空了?”我实在听不下去,只好急吼吼地抢白,“吴迪没跟他那个女客户结婚?听说人家资产可是十亿往上呢。”吴曲僵住,真真正正的僵住了。
我打开公文包,缓慢地、一叠一叠地拿出卷宗,万分惋惜地开口:“套路贷,属诈骗罪、侮辱罪,已经有好几个受害人出面指认,警方还抓到了你的一个手下,证据链完整,基本算是铁案了。
涉及金额达一百万之多,还有女孩儿因为还不上钱,怕照片被公布,自杀身亡。判个十几二十年是跑不了了,估计等你出来的时候应该比我现在岁数要大。”
“我没有!我只是负责发传单而已!而且是那个老畜生逼我做的,我不做,他就虐待我!”吴曲哭喊。
“当初那个包养你的老家伙的确是搞这一行的,但是几年前国家出手整治套路贷的时候,这人已经落网。如果不是他心梗死在看守所里,你也不可能侥幸逃脱。”
“当年的事已经结案了,跟我无关,跟我无关!”
“当年的事警方的确无从查证,但这次立案的是以你为首的套路贷三人集团。老混混死了半年后,你带着两个精明的小弟又单干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两个手下打架闹事,一个被人用刀捅死,一个因为重伤害他人连夜潜逃,你才算真正收了手。”
“不……不可能……不可能!”吴曲崩溃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不可能。谁会想到大学门口发传单的清纯小姐姐就是布下天罗地网的黑手,她那副人畜无害的皮囊里裹着颗肮脏不堪的心。”
“总有漏洞可钻的,你是金牌律师!你肯定能救我,小茜!”吴曲这只困兽做出最后的挣扎,“你不是喜欢吴迪吗?只要你救我,我立刻让他回到你身边!”
“立刻?”我表现出很有兴致。
“对,立刻!”女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吴迪从小就听我的话,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包括一直让他利用色相交往有钱有能力的老女人,你好从中获利吗?”说到这里,我慢慢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另请高明吧,这个案子我接不了。”
“滚吧滚吧!”吴曲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像你这种有钱的傻瓜不可能明白我是怎么像狗一样活下来的!我就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
我站下,转身,直视着吴曲的眼睛回复:“那些被残害的姑娘几乎都是你的同类,你又怎么忍心下了的手?”
出了探视的房间,阳光呼啦一下子铺洒在全身,可我觉得刺骨寒凉——还没有结束。很快,我见到了等在看守所门口的吴迪。
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我,憔悴虚弱到整个行进过程都踉踉跄跄,幸好最后他站下了,依稀像个完好无损的人。
“你会救她的,对吧?”男人开口,“她不过是个可怜人,你那么善良……”
我深深地凝视这个男人,回复:“都到这步田地,就别演了,好吗?”
如同复制粘贴,下一秒我就在吴迪脸上看到了跟他姐一模一样震惊的表情。
“是……你。”电光火石间,他也明白了。
我不置可否。
“所以你让我搬到你家,给我换全套新的电子产品,以便从旧手机电脑中找到蛛丝马迹;所以你主动帮我姐平事儿,取得她的信任,去家里吃饭那次悄悄拿走了“账本”;还将计就计顺从地分手,麻痹我们,争取到了说服受害女孩儿出面指证的时间。”他义正辞严地陈述我的“罪行”。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了眼泪,“吴迪,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他似乎没听见我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可你为什么这么做呀?你明明已经爱……”
我抢白:“就当我是为了正义和公理吧。再说当初……也是你先招惹的我。”
“正义和公理?”吴迪惨白的脸上露出不解,“可我姐她已经受到了惩罚——那些钱她最后都买了所谓的理财产品,被骗光了不说,还……还……”
“那是她贪心不足、咎由自取!”我厉声制止对方的胡说八道,然后轻蔑地接下去,“吃过肉的人怎么能只喝汤?老畜生可不止逼吴曲帮着骗人,也给了她不劳而获的富足生活。
原本出事之后她可以靠着那些钱过完下半生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吴曲先是挥霍无度,接着又轻信他人落入理财陷阱,最后为了拉新升级,她竟然想出做护工,怂恿老人把退休金都拿出来打水漂的生财之道!”
“那都是他们自愿的……他们也是贪心。”吴迪如同梦呓。
“你呢?你是为了亲情,对吗?”我又笑了。
“你把学校里那些迷恋你的,有容貌焦虑或出身贫苦的女生信息提供给吴曲,方便她有针对性地捕获猎物。每一张照片、每一串号码,每一个字都留在聊天记录里,永远不会被抹去!”
“我没有,我不知道她问那些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她靠什么谋生!那就是聊天,单纯的聊天!”吴迪面红耳赤。
“是,吴曲确认了你的说法。”我点头,又突然抬眼盯着他问,“但你真不知道,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起风了,身旁的大树飘下来零星的,晶莹的雪花。有些跟树底下的厚厚洁白融为一体;有些被吹得太远,落在车流来往的大路上,化为污泥。
“我错了,我错的离谱。可我对你是真的,你一定感觉到了。”他的声音脆弱得像根游丝。
我的身体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因为心底那个颤栗不止的佟茜早已闭上了双眼,捂住了耳朵。
“小茜,我们忘掉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再也不听她的了,我只要你!”男人的眼里显出癫狂的神色,“我只要你!”
终于,终于到最后的时刻了。
寒风吹起一额碎发,也让我下意识勾动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哈哈哈……”某个叫佟茜的女人笑得泪流满面,“可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呀。”
吴迪倒下去,倒在那片白雪之中,身上铁锈色的羽绒服,如同一滩鲜血,缓缓蔓延,渐渐凝固……
8
丛林一只蝴蝶偶然扇动翅膀,可能会在几千公里外掀起一场龙卷风。
看着父母的照片,我又想起了大气物理学家爱德华·洛伦兹提出的这个著名理论,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爸妈死于加进饭菜里的毒鼠强,一同死掉的还有在我家做了三年保姆的刘桂芬。她的遗书里只有一句话:他们那么有钱,却不肯借二十万给我。
其实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是我阻止了父母把钱借给刘姨,理由是木讷寡言的她始终说不明白借钱的原因,我怕她上了别人的当,白白把钱送给骗子花。
我也死过,整瓶的安眠药就酒……被人救过来的时候,我只恨自己懦弱,刀都拿出来了,怎么不能往手腕上狠狠划一下?
后来,孤家寡人、孤魂野鬼似的我总算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查出来一切的源头。死也要死个明白!
刘桂芬,五十岁,出身多子女家庭。四个子女中排行第二,从小不得宠。后来为了给最小的弟弟娶妻,被父母嫁给了离异多年的小吃店店主。十三年婚姻,断送于丈夫甩给两人独生女儿的一个耳光。
当年住在小吃店隔壁的邻居神秘兮兮地爆料,应该是小女孩儿撞破了自己父亲乱搞女人的好事儿,才挨的打。
当天夜里,一向逆来顺受的刘桂芬用刀逼着丈夫写下家中银行卡和存折的密码,并反复高声叫着:“你打我可以,但不能碰她!不能碰她!”
第二天两人离婚,经办人是丈夫的远房亲戚,看着自家人披红挂彩的脸本想讲几句公道话的,却被刘桂芬的气势吓住,一声没敢吭。
从此,刘桂芬在当地再没出现过,关于她带着女儿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倒是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之后十几年,刘桂芬的身影在城里的洗浴中心、月子会所、小吃摊点偶尔闪现,最终落脚在佟家郊外别墅的保姆房里。相隔不远是她女儿小雨读的大学,好巧不巧,跟吴迪是同一所大学。
因为不常住在父母家,我跟刘桂芬从没有正式的交谈,她甚至不知道我具体的工作是什么。
但好在我见过小雨,她腼腆内向,容貌普通。但很有礼貌,只是简单的交谈便能听出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可是,在刘桂芬提出要借二十万被拒后三天,小雨从自家楼顶一跃而下,连遗书都没留。
不知为何,刘桂芬并没有告诉我父母她女儿自杀的消息,只是以家中有事为由请了三天假,便继续回来服务。
直到一个月后,我爸妈吃下有毒的饭菜,他俩都不曾知道眼前的刘桂芬是个失去女儿的癫狂母亲。
刘桂芬死后,警察去了她跟小雨的家,发现刘桂芬抹去了女儿上大学后的一切痕迹,手机跟笔记本电脑甚至被砸碎后又烧成灰烬,小雨十八岁后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小雨的大学同学都在那一年毕业流散,等我追查到唯一承认是她朋友的女孩儿时,时光已匆匆走过六百多天。
那个女孩儿回忆说,小雨自杀前刚刚换了最新款的手机和昂贵的包包,还咨询过哪家美容院的隆鼻手术靠谱。因此被调侃:她是不是想扮成白富美勾引良民?
更重要的,我得到了一个小雨不曾公开的账号。破解了密码之后,在空间里看到了她大二时上传的一张的照片。
照片的题目是句通俗易懂的英文You are my secret.(你是我的秘密)
照片却似乎是偷拍的,男子的脸甚至不在照片当中,只有身子占据了全部版面。衬衫上的蓝白条也拍虚了,唯有脖颈上拴的三角形护身符澄黄清晰。
年轻女子意外身亡,她网上加密一张照片,让我查明幕后真相
9
好吧,我摊牌了。
吴迪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早见过他了。在隔壁公司小实习生刘铭杂乱无章的办公桌上。
“佟律师,您喝水哈。会客室马上就空出来了,您先在我这儿坐会儿。我给您把椅子拉出来,这个小抱枕是我刚跟女同事借的,您垫腰后面能缓解疲劳。”面对前辈,刘铭谦卑到有些狗腿的嫌疑。
“你是X大毕业的?”我看似无意地问。
“是是是,您怎么看出来的?”刘铭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喏,你这毕业照上写着呢。”我伸手一指刘铭桌上立着的照片。
“哎呀哎呀,这不前两天搬家的时候,把东西临时在公司放一下,没想到给落下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
“哪个是你呀?这么多人,一眼也看不出来啊。”我没话找话,眼睛却依旧盯着照片上清清楚楚的年份。
“这……这个……”刘铭的手指从一排男生的脸上划过,然后停住。
“照的挺精神嘛。”我客套了一句,声音突然就抖了起来,“你旁边的男孩儿都被你比下去了。”
“怎么可能?佟律师你也太夸奖了。人家是校草,年年得奖学金,又在本校保的研,我可跟他比不了。”刘铭的头摇得像小孩儿玩的拨浪鼓。
“哦,”我努力镇定着继续,“我怎么觉得他性格应该挺古怪呢。你看,他脖子上挂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那是个护身符,我跟他同寝四年,没见他摘过。吴迪平时挺随和的,要说唯一的古怪,就是……”刘铭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兀地收了声。
“就是什么?”我笑着,循循善诱。
“就是……”刘铭看向我,支支吾吾,“就是他好像喜欢年龄大他很多的姐姐。”
“是挺怪的。”我颔首,接着幽幽地问,“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吴迪。”刘铭的笑容里有了一丝意味深长,“他叫吴迪。”(原标题:《秘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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