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阳高悬天转凉

司空谏首提干部“逆淘汰”

司空谏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见远处走来两个人，便停住没讲。彭新军听到司空谏叹气，转过头，刚准备问他为什么叹气？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却看到司空谏欲言又止，眼睛看向了前方，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迎面来了两个人。借着路灯的光线，彭新军看出那是警卫排巡逻的战士。

司空谏看得出，从暗处走过来的两个战士很警觉，步速明显放慢，待他们越走越近，看清是彭新军和司空谏时，俩人互相嘀咕一句，然后在距他们约五步远的地方几乎同时举手敬礼，不约而同的小声叫到，“师长好！政委好！”

“你们好！”司空谏回礼貌，微笑着小声说了一句。

“政委？你们认识司空副主任？”彭新军停住了脚步，问道。

“师长，前年我俩在新兵连时，司空政委给我们讲过课。”一个战士笑着回答

“讲的什么课啊？我咋不知道？”彭新军看了一眼司空谏，有意问了战士一句。

“讲的是怎样顺利度过新兵心理适应期！”另一个战士回答道

“哦！”彭新军微微点了下头，“好，你们巡逻吧！”

“是！”两个战士又向彭新军和司空谏敬礼，便离开他们，继续巡逻。

“司空，我还真不知道你前年给新兵讲过课。”彭新军笑着看向司空谏

“噢，那是方言安排的，你当时在军里参加学习班。”司空谏解释

“我就说咋不知道呢！”彭新军点了点头，转换话题，“司空，我看你刚才有话要讲，结果被这两个战士给打断了。”

“哦，我是和你聊聊今年干部转业的事，心里很多感触，一直没机会和你讲。”司空谏稍想了一下，说道。

“你说吧，怎么回事？”彭新军示意司空谏向办公楼前的花园里走，他不想再碰到巡逻的战士，又打断了与司空谏的交谈。他知道，司空谏之所以和你自己讲，说明这件事一定让他心中很重要。

花园里的地灯如点点星光分布在每个角落，弯弯曲曲的，用碎瓷砖铺的小路，被地灯和高高的景观灯照得很亮。

“Z师江春阳的事你知道吧？”司空谏问

“知道了，不是全军通报了吗。”彭新军回答

“这件事是我去处理的，通过这件事，还有前期我在A师进行的调研，写了一份调研报告，交给了叶主任，中心思想是要对师旅团的领导层施行‘择良弃莠’。没想到”主任把这个报告转给了王政委，王政委又请了军长一起看。后来，他们就把我叫到了政委办公室，给我布置了负责去年的干部转业工作。”

“这件事我听说了，不过并没有向我们传达。”彭新军说

“对，只是对军常委成员进行了通报。”司空谏解释

“嗯！”彭新军点了点头

“彭兄，这项工作，让我第一感觉到，在咱们A军的干部管理工作上，出现了一个特别不好的现象。”司空谏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你说具体点！”彭新军插了一句话

“就是干部的‘逆淘汰’！”司空谏看彭新军，“我先举个小例子，在Z师，有个叫”于新岗的高级工程师去年参加续评，他在最近五年里写了20多篇学术论文，其中有许多篇获得了全军优秀论文奖。但他申请的多项技术革新项目，都是因为团和师里不提供资金而不得不搁浅。为此，我还特意在职称答辩会上点名表扬了他。”

“嗯，现在确实有新规定，就是技术革新的经费由各单位自己解决。据我所知，确实有些单位不想出这笔钱。”

“这个我知道，有些单位的领导认为，就算是革新成果最后得了奖，荣誉也是属于个人。说白了，这些领导认为，搞技术革新的技术干部，就在用公家的钱给自己得好处。”

“没错！我在A师当参谋长时，我们师长就有这种想法，我还曾经劝师长，说一方面，是在技术干部的个人履历中多了一条曾或军队科技几等奖的荣誉，但同时在A师的师史中，也会有曾经获得多少项军队科技奖的记录，这都是师党委的荣誉。”

“还是彭兄看得远，其实这本来是‘双赢’的好事，却硬是被这样的领导搞成了‘零和’。”司空谏摇了摇头，“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吃惊的是，今年Z师上报的干部转业名单中，高职只有一个，竟然是于新岗，而不是混日子的关喜。”

“你有没有问姚望是怎么回事？”彭新军听出司空谏的语气中有着愤懑

“我肯定问啊，姚望说这是政治部报上来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等他向蒋明锋了解清楚了再回复我。后来蒋明锋给我回了电话，说于新岗所在机务站进行本年度群众民主测评时，给他定为‘不称职’，机务站党委就把他报了转业。

我就说，群众民主测评是干部考核的一方面，但是还有一方面，就是机务站党委的民主集中制，党委一班人应该根据这个同志的全面表现，给予评价。要知道，干部被定为不称职，是相当严重的事，不仅会直接影响该同志的职级调整，也对该同志的政治前途有影响，做为一级党组织，必须慎之又慎。我还问蒋明锋，于新岗是不是今年高职评审中各方面表现最好的？他说，是！我又问于新岗是不是技术干部？他说，是！我最后问，既然他是技术干部，本职工作又干的这么好，那这个机务站党委，凭什么要给他定为‘不称职’？”

“蒋明锋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群众反映蒋明锋不合群，党委说是如实上报。我就问，党委的意见是什么？你猜怎么样？”司空谏看向彭新军

“怕得罪群众，没有党委意见。”

“哼！彭兄说对了，这个机务站党委说就是如实上报。我于是说，一个人合不合群分多种情况，除了性格，最主要的是观念和环境。从于新岗一年中写了那么多科技论文，并且在全军获奖，以及申请多个革新项目来看，如果说他不合群，我想更多的是可能他与周围同志的观念不同，说的更直白些，就是他在这个工作环境中，没有志同道合之人。而从机务站党委没有‘意见’，只是如实上报所谓群众意见这一点，也证明了这个机务站的政治生态想当不理想。”

“最后这个于新岗转来了吗？”彭新军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

“转了，不过是在Z师党委决定撤回于新岗，改报他人之后，于新岗又主动提出来的。”

司空谏说到这里，停下，抬起头看向天空。彭新军看到司空谏不说了，也随之抬头看向天空，天，黑漆漆的，云很厚，似乎要有一场暴风雨。

“于新岗选择了自主择业，就在来这里的头一个星期，我收到了他写给我个人的信，很厚的信。在信里，他将自己从参军到被转业这么多年的心路告诉了我。果真如我所想，这个机务站的政治生态真是太糟糕了……”司空谏看向彭新军，“于新岗说他很寒心，也很忧心。寒心的是自己会遭到如此不公，忧心的是如果我们部队再继续这样下去，何谈打胜仗？卫国家，保人民。”

“你是从Z师出来的，你原来认识他吗？”彭新军问

“不认识，我和他不是一个团。但我听说过他，曾多次被Z师党委树为技术标兵。对了，姜歆对他很熟悉，他们经常配合处理业务，也经常交流学技术的心得。不过，姜歆只对我谈过一次他，我那时还是团政委。”

“姜歆是怎么评价他的？”彭新军确实很想听听姜歆的观点

“姜歆说自己对他就是‘风雨惜花，患难爱才’，但自己绝对不会做他那样的人。”

“什么意思？”彭新军没有听明白

“我当时也没有听明白，但现在明白了。”司空谏苦笑了一下，“姜歆的意思是说，于新岗这种有才华的人，就是盛开的花朵。风雨不会因为花朵的珍贵，就珍惜它。患难不会因为珍惜一个人的才华，就停止摧残。姜歆因为早已看透了这一点，也预见到于新岗会被人所妒，最终遭遇被整，所以她才对我讲，自己不会做他那样的人。”

“司空，这就是你说的‘逆淘汰’啊！”彭新军的神情异常严肃

“我这还只是给彭兄举了一个例子，今天实在太晚了，改天有空，咱俩再细聊。”司空谏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