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与孙膑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CP之一,他们联手导演了最具知名度的相爱相杀的故事:两人师出同门,同学一场,最后闹得互相残杀。
真实的庞涓与孙膑,可并不是我们熟知的那般。
《战国》
1.鬼谷子是孙膑庞涓的老师吗?
相传鬼谷子门下有四大弟子:孙膑、庞涓、张仪和苏秦,个顶个的厉害。鬼谷子让孙膑和庞涓结为兄弟,学习了他的兵法;让张仪和苏秦也结为兄弟,领会了他的纵横术。
但根据《史记·张仪列传》里说:“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可见,张仪和苏秦跟随鬼谷子学习,确有其事,但并没有提到庞涓和孙膑师从鬼谷子。
史记也说“孙膑尝与庞涓俱学兵法”,没有提到老师是鬼谷子。至于他们老师是谁,压根没提。
鬼谷子
我们不妨从这四人的年龄来反推。
四人的出生日期不详,但卒于哪一年则有历史记载。比如苏秦于公元前284年去世,而庞涓战死的时候大概是公元前341年,这中间相差快60年了。这样看来,这根本就是两个年代的人物,也就没有四人师从鬼谷子的史实了!
那么,如果说孙膑和庞涓不是鬼谷子四大弟子之二,可这一说法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答案是明末清初的大文豪冯梦龙的著名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对,是小说,不是正史。在小说中,冯梦龙硬生生地给这对CP安排了鬼谷子这样一个老师。由于《东周列国志》的名气太大,导致这个说法越传越广,以至于很多人都信了。
事实上,《东周列国志》的可信度就跟《三国演义》差不多,多半是作者自己的脑补。所以,伟大的鬼谷子和著名的孙膑、庞涓,属于不同时代的人物,在历史上可能从未相遇。
2.好同学的反目成仇
孙膑和庞涓做同学的时候,关系到底如何,史书上没写,《东周列国志》说他们拜了把子,结为兄弟,倒是有一定的合理性。
毕竟《史记》和《东周列国志》都说了一个关键点:庞涓率先学成,去了魏国,向魏惠王自荐,当上了大官,执掌魏国兵权。接下来,他便请孙膑过来一起工作。孙膑不疑有他,接受了邀请。
对于这一段故事,《史记》记载:“(庞涓)自以为能不及孙膑,乃阴使召孙膑。膑至,庞涓恐其贤于己,疾之。”庞涓知道自己的才能比不上孙膑,就秘密地把他找来。孙膑来了后,庞涓害怕他比自己贤能,非常嫉妒。
不过,《东周列国志》里又是一个版本:墨子向魏惠王推荐了孙膑,说他很有本事,掌握祖传的孙子兵法,比庞涓还厉害。魏惠王很高兴,就对庞涓说:听说孙膑才华天下无双,他不是你同学吗,麻烦你把他给我请来吧。
庞涓听了之后大为惊慌:孙膑本事比我强得多,他要是来了,那我不得失业了?于是庞涓一边按照魏惠王的要求,盛情邀请孙膑,一边筹谋着来了后怎么对付这个竞争对手。
按《史记》记载,庞涓随便给孙膑捏造了一个罪名,然后“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黥之”,意思是按照律法,砍掉了他的两只脚,又给他脸上刺了字。
《战国》
《东周列国志》说孙膑受刑之后,为了自保,开始装疯卖傻。后来庞涓以为孙膑废了,就不再忌惮他。
《史记》没有提到孙膑装疯卖傻这段历史。后来有一天,齐国的使者到魏国访问,孙膑找机会跟他聊了几句。使者一听,大为惊奇,判定他是个奇才,便冒着极大风险把他藏进马车,偷运回了齐国。
就这样,孙膑逃出了生天。而当他脱离魏国的那一刻,他心中压抑许久的复仇火焰,就跟地壳中运行许多的岩浆一般,即将喷涌而出。
3.围魏救赵,一场疑点重重的著名战役
回到齐国之后,孙膑因为残疾,不能出任官职,便投奔了大将军田忌,给他当门客。田忌很欣赏孙膑,给他很高的待遇,就这样,孙膑才安定下来。不过,要到他真正暴得大名,还得等到后来著名的“田忌赛马”。
田忌赛马取胜之后,田忌就把孙膑推荐给了齐威王。齐威王与孙膑畅谈用兵之道,顿时被他的才学所折服,便拜他为军师。从此,孙膑拥有了向庞涓复仇的资本。
到了公元前352年,终于,孙膑报仇的机会来了。
那一年,魏国跟赵国开战,庞涓作为魏国头号将军,率兵向赵国发起了进攻,势如破竹,很快就逼近了赵国都城邯郸。势穷力孤,赵国赶紧向齐国求援。
田忌想直接率军去邯郸,解赵国之围,被孙膑劝住,说魏军进攻赵国,主力在外,国内势必空虚。与其直扑邯郸跟魏国精锐硬碰硬,还不如直捣魏国都城大梁,打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魏军必然回师救援,如此一来,赵国之困不战而解,我们还可以在半路上给魏军来一场伏击战,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田忌听得大为开心,当即决定,齐军不去救赵,出兵大梁。
话说庞涓在赵国已经拿下了邯郸,一听说齐军攻入魏国,慌得不行,立刻丢下到手的邯郸,星夜兼程,回国救援。这边孙膑指挥齐军,在魏军回程的必经之路桂陵、大概是今天河南省长垣县一带,设下了埋伏。
庞涓对此一无所知,一脚踏进了齐军的埋伏圈,结果被杀得一败涂地,庞涓侥幸捡了条命,逃了回去。这便是史上著名的“桂陵之战”,也称“围魏救赵”。
“桂陵之战”的故事来源于《史记》,流传了两千多年。“围魏救赵”也成为一个经典的成语、兵法乃至计谋案例,深深地印在了中国人的文化基因里。
可是,这么绝妙,这么动听的故事与策略,却被1972年出土的《孙膑兵法》给颠覆了。
孙膑
《孙膑兵法》有一篇叫《擒庞涓》,说的也是桂陵之战,只是,跟我们熟悉的套路,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版本的故事里,魏国计划攻打赵国,派庞涓率军八万,进驻到一个叫茬丘的地方。茬丘是哪里呢?有人认为在今天山东省聊城市的茬平区。那里距离齐国都城临淄不远,很明显,庞涓预先判断齐国会出兵,便抢先截断齐、赵两国之间的联系。
被人家飞龙骑脸,齐国哪里能忍,于是也出兵八万,由田忌、孙膑统领,准备跟魏国PK。听说齐军出动,庞涓却率军离开茬丘,进入卫国境内,恶狠狠地欺负这个弱小的国家。
庞涓
田忌一听,就想去救援卫国。孙膑忙说不行,既然庞涓已经知道齐国一定会救援,肯定是早有防备,攻打卫国,十有八九是给齐军下套。于是孙膑提了个建议:先去进攻魏国的城市平陵。
问题是,平陵是战略要地,魏国驻扎了重兵防守。为什么要啃这个硬骨头?孙膑的解释是,我军可以故意在这里用兵,以迷惑敌军。田忌依计而行,派了两支偏师大张旗鼓地去攻打平陵,主力却按兵不动。
在两支偏师出发之前,孙膑就说,他们肯定要打败仗。果不其然,这两支偏师被魏军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可是,明知道是败仗,为什么还要派兵去打呢?孙膑布什么局?
其实,他这也是给庞涓反着下套:故意派两支军队去打,哪怕明知会输也要打,目的就一个:让庞涓确信,齐军主力就在平陵附近。
庞涓
果然,庞涓上当了。不是庞涓傻,而是孙膑算计得太深。试想想,当时魏国本就在平陵驻扎重兵,又接连获胜,可见,你齐军是怎么也啃不动这地方的。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在别的地方横冲直撞。
这时候,孙膑表示,时机成熟了。他建议田忌再派出一支偏师,轻装简从,去攻打大梁,装成一副齐军主力放弃平陵,突袭魏国都城的架势。至于他的真正意图,就是把主力人马安排到桂陵,摆好埋伏圈,坐等庞涓大军来。
果然,庞涓得知齐军偷袭大梁,又气又恼,不顾一切地率军回援,要截击齐国的那支偏师。可齐军偏师且战且走,一打就跑,就这么把庞涓给引到了桂陵。
魏军虽然精锐,但经过长距离的行军,到桂陵时,早已是疲惫不堪。眼看时机已到,孙膑便下令埋伏已久的齐军发起进攻。齐军以逸待劳,魏军却是强弩之末,顿时土崩瓦解,不仅被打的溃不成军,就连庞涓都被活捉了。
相信大家也发现了,《孙膑兵法》里记录的“桂陵之战”,比《史记》里面的“围魏救赵”,过程要复杂得多,真实度更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环环相扣,跌宕起伏。而且,庞涓的形象也比《史记》中要厉害。
《史记》中的庞涓简直是个傻子,把所有的兵一圈,然后一股脑儿地冲过去。但是,庞涓熟读兵法,又是大将军,怎么会在出兵打仗的时候不守老巢呢?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所以,个人感觉,《孙膑兵法》里的故事更真实一些,庞涓更高明。恰恰是庞涓更厉害,才显得孙膑更技高一筹。
编辑|凉山
排版|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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