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知青:3次自杀未果,偷菜老汉善意欺骗,没回城原地结婚生子
1978年,全国知青回城,刘长江也想回去。打了好几次报告,上级都没批。后来,有人告诉他说,“你‘装死狗’吧,好多人都是这样回去的”。老支边应该了解“装死狗”,其实是“装病号”。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办理“病退”回城。
刘长江向连队请了病假,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声称是养病。
图:下乡知青,正在给人看病,照片拍摄于1972年
6月,西北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早晨,排长拎着一双水鞋,推开了刘长江的门,“我们在前面抓革命促生产,你在这里当病号,美了你了,走,跟我下田,去浇水”。尽管非常不情愿,刘长江还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临走时,还在肩膀上扛了一把铁锹。
为了表现出病号的模样,刘长江故意走在队伍末尾。眼看就要翻越一道土城墙,这是一条边界线,过了这道墙就走出了连队的范围。路过城墙根,刘长江顺着城墙往下倒。摔倒前,还故意让肩膀上的铁锹砸中了排长的后脚跟。
看到刘长江摔倒,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了一群人。可不管排长怎么喊,刘长江都一动不动地像条“死狗”。懂急救的知青,一会儿按刘长江的人中,一会儿掐他的虎口。五六分钟后,刘长江感觉演得差不多了,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醒了以后,连长说道,“你是不是得了心脏病?”排长也说,“他前几天请病假时,就说心脏不舒服,怎么说倒就倒?”听到这,刘长江感觉计划成功了一大半,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城了。连长又说,“三排长,你先把他背回去,回头通知食堂,准备一个星期的病号饭。”
一个星期后,刘长江的“病”还没好。一说下地干活,他就捂着胸口说难受。为了装得更像,刘长江索性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6月的天,仍然穿着一件又脏又厚的棉袄,还一直说冷。
图:知青往事
10天后,连长看到刘长江还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就通知他,“连队有块杏林地,交给你和罗民升看护。既不能丢掉一个熟杏,也不能让罗民升自杀。如果有情况,立刻向连队报告。”
听到这个决定,刘长江高兴坏了,罗民升是连队中出了名的病号。现如今,连队将他和罗民升安排在一起工作,相当于是变相认同他的病号身份,回家也就指日可待了。
可话说回来,整个连队当中,也就刘长江和罗民升有些共同语言。事情还要从十几年前,罗民升想着自杀那会儿说起。
没来农场前,罗民升是上海复旦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21岁那年,罗民升和别人闲聊时,说了句“迷信最荒唐”的话,最后给他惹来了大麻烦。第二年,他被人从上海送到西北胡家湾参加劳动改造。胡家湾,也是刘长江下乡插队的农场。
学哲学的高材生,哪能忍受得了农场当中繁重的劳动改造,更何况整天还要面对一群大老粗。仅过去一周,罗民升就快要被折磨疯了。
来到农场后的第9天,罗民升在马厩内吞下了100片冬眠灵。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吞药后没多久,连队的老汉起来喂马,发现了在马厩内吞药自杀的罗民升。老汉端了一碗热水,又随手抓了一把马粪,混在一起,给罗民升灌了下去。正是这碗“臭屎汤”,救了罗民升的命。
图:知青养牛
1971年夏天的驴圈内,天刚蒙蒙亮,罗民升拿了一把钢片刮胡刀,准备割腕自杀。划开血管后,罗民升疼得直哼哼,惊动了其他人。别人发现后,立刻用鞋带将罗民升的胳膊系了起来。就这样,罗民升又一次被人救了下来。事后,连部解除了对罗民升的关押,把他抬回了马厩。
两次自杀,也让罗民升成为了连部的重点关注对象。从此,再也没有人专门管制,或者是训斥他。他想干什么事情,就让他干什么事情。干或者不干,全凭他的自觉。然而,罗民升并非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他总是会自己找事情做。
连里的厕所堵了,罗民升主动跑去通厕所、挖粪;连里有人去田里放水,罗民升就跑去给夜班组送饭;农忙时,食堂人手短缺,罗民升还会帮忙摘菜;有时候,罗民升甚至主动替别人值班,如看守菜地和瓜地。可大多数的时候,罗民升都在睡觉。他睡觉时不分白天黑夜,醒来就去找活,白天找白班活,晚上找晚班活,找不到就继续睡。
又过了几年,1978年夏天,返城前夕,罗民升又自杀了。西北连年干旱,雨水少,连队为了抗旱挖了一口涝池储水。晚上,天黑得厉害,没人注意到罗民升“跳河”了。虽然这次没人能来救他,可罗民升还是没死。
原来,涝池太浅了,最深的地方也只不过到他脖子下面。喝了一肚子凉水后,罗民升又自己爬了上来,随后在岸边失声痛哭。三次自杀,长期的自我堕落,让原本非常健壮的罗民升瘦得像只猴子。
图:知青们在劳动
前几年,连里的老职工以为罗民升不再想寻死了,还说要给他介绍老婆。每次说起这事,罗民升总是脸红地摇摇头。后来,罗民升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有人开玩笑,“他这个纸身子,连半包麦子都扛不动,就算给他一个丫头也没用”。至此,也没人给罗民升说媒了。
罗民升第二次自杀时,刘长江认识了他。那天晚上,正是刘长江用鞋带救下了罗民升的命。那一年,罗民升是“反革命”,刘长江是“坏头头”,两人被关在同一个驴圈内,这才让刘长江有机会发现罗民升自杀。
虽然两人也认识七八年了,但是以罗民升的性格,两人一起聊天的机会并不多。1978年,连队让两人去看杏林时,其实是第一次单独工作。
6~7月份,是杏树成熟的时间。在杏林的那几天晚上,一切都很正常。躺在杏树下,两人还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7~8月份,小麦熟了,连里又让他俩去看麦场。看麦场要防三种事:一防下雨,二防失火,三防周围老乡来偷麦子。 有事情发生时,只需敲响屋前的大钢板就行了。
随着待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两人越发的熟稔起来。有天晚上,还聊到了自杀的事情。刘长江问罗民升,“你为什么要自杀?”罗民升说,“我知道活下去才有希望,可我总是想死”。两人聊了很多,刘长江一直劝罗民升想开点,可最后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当时,连队里的不少人都说,罗民升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图:知青们正在学习新思想
收完小麦,连队在麦场给大伙放《红灯记》,罗民升没去看。刘长江回来时,听到房间内有人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虽然很流利,可刘长江完全听不懂。推开门后发现,罗民升正在读一本英文版的《毛主席语录》,说的是英语。
刘长江很意外地问,“怎么没听说过你会英语?”罗民升的兴致很高,他回答道,“我不仅会英语,德语说得比英语还好。上大学时,我就经常读一些德文原版的哲学书”。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可能不知道,德国出了不少伟大的哲学家”!
听到这里,刘长江用崇拜的语气告诉罗民升,“老罗,凭你这一身学问,怎么着都得好好活下去。以后一定有你的出头之日,老天会保佑你的!”没想到,这句话刺痛了罗民升,他有点生气,“迷信,哪来的老天?我信仰的是科学”!
刘长江这时才意识到,口无遮拦,戳到了罗民升的痛处。当年,因为说了一句“迷信最荒唐”,罗民升才被下放到这里劳动,待了十几年。
9~10月间,玉米熟了。连队没让他们去看玉米,反而安排去看守甜菜疙瘩。不看不行,胡家滩的条件太苦了。前几年没人看的时候,当地老乡赶着毛驴来偷。在胡家滩,面糊糊煮甜菜疙瘩,是普通人家中最好的稠饭了。
图:女知青提着马灯,照看即将产仔的母猪
傍晚,两人各自准备了一根棍子,一件用麻绳系着的皮袄,来到甜菜疙瘩的地头处。那里,有两人用玉米秸秆铺出来的一张“床”。除此之外,刘长江还多带了一盏马灯。午夜时分,刘长江像往常一样提着木棍,拿着马灯,准备去地里转一圈。刚起身,罗民升说话了,“今天晚上我去吧”。
刘长江有点担心,“你去?……老罗,你饶了我吧,你在这躺着比什么都好”!罗民升心里很清楚,刘长江怕他独自去寻死。罗民升有点生气的说,“我不会给朋友找麻烦,要死,也得等我一个人的时候”!
罗民升走后,刘长江又躺在了玉米秸秆上。没多久,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偷?刘长江拿起木棍,悄悄地摸了过去。发现对方是个干瘦的瞎老汉,右眼完全凹了进去,左眼还剩下一道缝。
看到刘长江,老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饶了我吧,家里实在没有吃得了……我会算卦,给你算上一卦,你把我放走,行不行?”守菜地前,连长告诉刘长江,“倘若碰到老乡来偷菜,也别真难为他们,给他们摘一两个,放走就行了。”
刘长江刚想把老汉放走,又想起他说过的话,“你给我算一卦,算完后让你走”!说完,刘长江蹲了下来,开始报自己的生日。老汉也露出一脸认真的样子,仔细地掐算起来。“三个孩子”、“老婆不是本地人”、“大富大贵的命”……
才听几句,刘长江就知道老汉在糊弄人。他来胡家湾七八年了,别说老婆和孩子了,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刚想把人打发走,刘长江又生出一个念头,让老汉给罗民升算上一卦。
图:正在收麦子的知青
也许是为了不让罗民升再想着自杀,刘长江嘱咐老汉,“你必须把他往好了说,要是说得好,回头给你一筐甜菜疙瘩。”老汉一听,立刻答应了下来。为了把戏做足,刘长江趁着罗民升没来的空档,把他这几年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罗民升回来了,刘长江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有贼”!罗民升走近后劝道,把老汉放了算了,刘长江故意不答应。老汉非常配合,立刻跪地求饶,还说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刘长江调亮马灯,“你说你会算卦,给旁边这位算一算”!
罗民升从来不迷信,本来也不想算卦,可他不答应,刘长江就不放老汉走。最终,罗民升只能报出自己的信息:今年35岁,三月初二生,出生的时候天刚黑。老汉掐指道,“癸未年,属老鼠,闰三月……”嘟囔了一会,老汉竟然流下了眼泪。
“苦啊,苦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我算卦40多年,就没碰上这么命苦的人!”本来什么都不相信的罗民升,也开始动摇了。后面的事就简单了,按照刘长江透露的信息,老汉把罗民升这几年碰到的大事说得“分毫不差”。
罗民升越听越惊讶,尤其是听到老汉说他要经历三次灭顶之灾时,下意识地问道,“以后呢?”老汉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后来好的不得了,六年一运,六六三十六,等过了明年,你一年比一年好。”此时,罗民升还没从惊讶当中缓过来,老汉又说,“你是个读书人,用不了几年,你的学问准用得上。另外,东南方向三里远的胡家滩,还有桩喜事等着你……”
图:知青在写黑板报
说到这里,刘长江不动声色地推了一下老汉。胡家滩喜事?这可不在两人之前商量过的“剧本”当中。老汉也心领神会,点到即止,站起来就要走。临走时,刘长江捡了一筐甜菜疙瘩,送给了瞎老汉。老汉走后,罗民升仍然蹲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此时,刘长江一阵后怕,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对于罗民升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10月中旬,连里通知刘长江,让他来办理粮户迁移手续。终于,刘长江还是要回城了。黄昏时分,罗民升主动找上门,说是要请刘长江吃饭,算是饯别。那天,罗民升请刘长江吃了羊肉,喝了沙枣酒。
别人分离,有道不完的情,说不完的话。可他们两人不同,一直在埋头吃饭,偶尔碰一下酒杯。快到尾声时,刘长江喝完最后一杯酒,对着罗民升说,“胡家滩有个叫阮鑫鑫的姑娘,也是上海人,在村里教书,我之前在他那里买过鸡蛋……”
刘长江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罗民升打断了,“说这些干什么?还有其他想说的吗?”说话时,罗民升的嗓子已经哑了,语气中充满了生离死别的悲哀。刘长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的一句话,会成为压倒罗民升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他不甘心,临别时还是说了一句,“还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放在平时,罗民升定会冲着刘长江喊一句,“我从来不信这东西。”然而,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刘长江明天就要走了,罗民升这次出奇地没有反驳刘长江。第二天, 刘长江背着行李回到了青岛,从此便和罗民升断了联系。
图:女知青
90年代,罗民升通过知青通讯录,在青岛找到了刘长江。再见面时,罗民升已经是西安大学的一位哲学系老师,老婆也在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饭桌上,两人把酒言欢时,刘长江又哭又笑,哭着说,“老罗,你可活下来了”。笑着说,“看来,那个卦真灵”。罗民升则说,“这一辈子,我只信这一次”。
罗民升的老婆,就是在胡家滩教书的姑娘阮鑫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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